雾雪与歌者达成一致后,歌者也不像刚才那么执着,反而全然换了一副样子,俨然像一只看到粮食的豚鼠,正流着哈拉子看着雾雪,此时的雾雪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人了,就像一叠行走的钞票,自己移动到哪里歌者就盯到哪里。
“我说,能别看我了吗?”雾雪坐在圆桌上,非常自觉的给自己泡了一杯茶。
歌者尴尬的笑了笑还搓了搓手:“不看就不看,咱们说好了,明天给钱。”
雾雪朝歌者甩了一个白眼:“不会少你一分。”
歌者“诶”了一声音,满意的傻笑了一声就安静了下来,虽然没有再看雾雪,但她还是死守在雾雪的身边一动不动。
“你能去做点别得吗?”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,雾雪本已经心情低落,真心有些烦这个又丑又黏人的家伙。
歌者支着下巴想了想,但好像也实在想不出来,她反问道:“你说我应该做什么呢?”
“你不是收废品的吗?你拉着你的板车去干活呀?”雾雪又强调到:“我不会跑!”
歌者一下就乐了,这让才雾雪才是一头雾水。
“你笑什么?”雾雪道。
“你说,我收废品是为了啥?”歌者再一次的向雾雪反问道。
“钱……”雾雪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,她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,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得罪了哪路神仙,且不说自己从一个顶级赏金猎人变成了这种接小活儿的吊车尾,昨天居然还被一个新手给暗算了,今天更惨的是居然还被一个拾废品的坐在房间里守了一整天。
雾雪顿时又觉得气不打不处来,反手就给了歌者一巴掌。
“你打我干啥!”歌者可是傻了,怎么就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呢?刚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
“你丑!”雾雪说道,她想不出其它的原因。
“我……”说着歌者就跑到房间的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,这样子是有点丑,本来脸上就一层灰了,现在可好,左边脸上还多了一个巴掌印,刚好把自己的脸露了出来。
“我丑又不是我的错。”
歌者捂着脸,诺诺说道。
“那你不知道收拾吗?!”雾雪吼道,她不知为何越看歌者越是生气。
她想起了那个偷袭自己的托雷,也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,还有刚才那副见钱如命的样子,真的让自己感到了深深的恶心,或许是幼时那些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,亦或近些年发生的事情让她无处发泄。
现在眼前的这个歌者,不仅成为了她童年里所有不堪的形象的集合,同时还在她自认为最倒霉的时间点出现,雾雪心头所有的委屈堆积在一起,此时软弱的歌者竟然变成了她最好的发泄对象。
“你就心甘情愿这样邋遢?!明明有些身手,为什么就不知道努力离开这里呢?你看看你的样子!又脏又卑微,20万欧布,才20万欧布你就乐成了这样,值得吗!你知道我那把枪值多少黄金吗?!你完全可以杀了我把枪拿去卖了啊!那些药、那些衣服,都比你那20万欧布值钱,那么想发财,你也像托雷一样杀了我去换钱呀。偏要像一只苍蝇一样守在我的身边,你这样的人,真的让我觉得:无—药—可—救!”
雾雪说完这话以后却突然愣住了,她都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自己的嘴里。
她觉得刚才的自己就像变了一个人,以前的明明可以活得那么的骄傲,而今却像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生活在贫民窟的小女孩,充满了戾气与仇恨。
那一年,苏雾雪九岁……
“雾雪!家里没面粉了,去隔壁霍克家要点!”妇人拉着嗓子大吼着,这声音从雾雪家的破棚子一直传到了大街上,怕是没有这一声吼隔壁的霍克也能知道苏家的人又要来借面了。
“你个死小孩没听懂么!”见雾雪不动,妇人走上前去用力拧起雾雪的耳朵。
“我不去!你自己去。”
雾雪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扯下来了,可她心里却清楚着呢,昨天夜里霍克去了后母的房间,只要雾雪在他的房间里呆一晚,他就会给雾雪家里十斤面粉。
“你不去!你是成心想饿死你那死鬼老爸吧?”妇人拉着声音说话,这声音就像是一只快死了的乌鸦。
“你不是早想他死了吗?”雾雪毫不示弱的瞪向妇人。
妇人哪里接受这样的挑衅,随手操起一根棍子就朝着雾雪打去,每一棍子下去就是一条血楞子。
“你倒是去不去!去不去……”
“就是死,我也不去!”雾雪挣脱开妇人的控制,空隙间还不忘朝着妇人猛踢一脚。
接着的事在雾雪的记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,她只记得自己跑得越来越快,跑到了琼娜的家里,琼娜给她递上了一杯水……
“水、水……”雾雪的心头一阵心慌,那些翻起的记忆让她无比难受。
“喏,水。”
说话的人自然是歌者了。
“谢谢。”
接过水杯,那是一杯茶,只是那种发霉的茶味比劣质的酒更加呛人。
歌者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拿着水壶等着雾雪将水喝完。而雾雪的心中感到了一丝羞愧,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。
雾雪心里也十分明白,让她恶心的,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罢了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雾雪没有抬头,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歌者的表情,只听到她脚步声音急促的离开了房间。
雾雪坐了下来趴在圆桌上,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无比的疲惫,她的内心非常的清楚,之所以带着托雷来到这里,是因为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接更好的任务了,因为两个月前的一个单子她在赏金猎人的世界里失去了自己的威望,她杀掉了自己的顾主,这注定让她无法回到曾经位置上,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让人唾弃的过街老鼠,和曾经的自己没有任何的分别。
“我觉得的你有点累了,要不早点睡吧?”脚步声的进入,说话的人是歌者。
“嗯。”
雾雪简单应了一声,但还是没有抬头,歌者的大度让她更加羞愧:“谢谢。”
“没事,这里啊……”歌者一副老成的口气:“常常有人这样,像突然疯了一样,只是有的人疯了就回不去了,有的人还能像你这样要一杯水喝。”
雾雪知道越是贫困的地方人就越是疯狂,歌者大概也是司空见惯了。
“床只有这一张,肯定也没有镇子里的干净,你别嫌弃,今晚挤挤吧。”
歌者说着整理着被褥轻描淡写的说道:“也就这一晚,反正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。”
歌者其实没有那么讨厌,雾雪只是情绪使然才会觉得对她各种不顺眼,除开她有些无赖和贪财,歌者还是极为普通的一个人。
“钱不会少你的。”
雾雪说着就准备起身梳洗,歌者说得没错,明天一切就结束了,她会回到城里,找到托雷狠狠的揍他一顿,然后继续一个人的生活。
可雾雪一抬头却马上又愣住了。
“你是……十三?”雾雪好不容易回想起这个名字,这人和刚才的歌者真得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。
比如说……脸。
这张脸真是漂亮极了,她的双瞳黑的像看不见底的深湖,眉毛虽然因为疏于打理而显得杂乱也挡不住她眉型如柳,褪下涂在脸上厚重的那层白色粉末,歌者的脸色由于营养不良有些蜡黄,自然的脸型也是极为消瘦,如此骨感分明之下,反而显得她有种颓废这美,这倒真与今日那厚颜无耻的形象有着天壤之别的感觉。
“对啊。”
歌者拍打着被子好让床铺更柔软:“有问题?”
雾雪还被那张脸吸引着,心里竟然涌现出了一丝的讽刺,歌者真的一点也不丑。
“你叫十三?”可能是歌者给了雾雪太大的意外,这倒让雾雪对歌者多了一份好奇。
“落十三。”
歌者给出了一个完整的答案。
“你姓落?哪国人?”雾雪问道,她行动世界很多地方,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姓。
“姓落,”十三道:“这名字是教堂里的修女取的,因为她说我是从天上掉落下来的,又是第十三个被收养的,所以就叫落十三,今天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孩,比我早一年,是修女从马路边捡回来的,就是叫捡十二,还有别人悄悄送到教学门口的,他们就姓赠,像老八,老七都是别人送来的。”
“……”雾雪有些想笑,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想到这么神奇取名方式。
“喏,床铺好了,休息吧。”
十三自己跳上了床,努力把自己挤到靠墙的角落里,她转过身面对墙壁好像不愿再说话了。
雾雪也上了床,而这床并不像歌者说的‘有点脏’,反而床上透着一股香气,有传说那是太阳曝晒后螨虫尸体的味道,但对雾雪来说,那就是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