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总是会有一种侥幸心理,不管做什么事,总是会用各种“可能”、“也许”来安慰自己,在别人失败的时候,讥笑人家愚蠢,不自量力,没有脑子,而轮到自己的时候,却又总是幻想自己是特例,与别人不同。
可以说,古往今来,有很多人就是死在了这种“自己是特例”的幻想之中,从而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蠢货。
冈崎多耶不到二十岁就接受了标准的军事化训练,学习过大量特种作战的技巧,在成为杀手的十多年时间里,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,类似他这样的人,等闲应该不会出错的。
但世事总有出现特例的时候,如果放在过去,刺杀的目标若是宫下北这种背景深厚的大人物,他一定会抱定一击不中、远行千里的行事风格,不管刺杀能不能一击奏效,都会逃得远远的,销声匿迹一段时间。
但是这一次,受多种原因的影响,冈崎多耶违背了自己的谨慎原则,实际上,他从接受秋草直之的委托那一刻,就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原则,即决不感情用事这一规则。
而对于一名杀手来说,一旦违背了自己制定的规定,结果很可能就意味着死亡。
在刺杀宫下北的计划实施出现意外,导致了最终的失败之后,冈崎多耶没有带着他的人第一时间离开日本,躲得远远的,避开风头,他选择留了下来,因为他觉得之前的计划虽然出现了变故,但作为目标的宫下北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,他还有机会发动第二次刺杀。
不得不说,冈崎多耶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,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,导致谨慎的作风出现了变化,还因为他之前杀过的那些人,没有哪个是类似于宫下北这样的人物,所以,他也不知道围绕着宫下北的防卫措施有多么严格。
资源不对等的人,在对自己的生命重视程度上也是完全不同的,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,即便是察觉到了有人准备要自己的命,他也没有太多的资源来规避这种灾难。
可对于宫下北这样的人,一旦他察觉到了哪怕一丝丝的危险,他自己以及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,也会动用大量的资源,将这种危险彻底铲除。
这与医疗保健没什么区别,手中拥有大量资源的人,即便是有个伤风感冒,也会做一个详尽的全身检查,可对于那些没有资源的人来说,不到坚持不住了是不会去医院的。
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日本的冈崎多耶,很快就发现自己遇上了麻烦,因为警方在进出东京的各个通道上,不管是轻轨还是高速路上,都有了严格的检查措施,而且,他与几个伙伴的照片,也上了警视厅的通缉令,被贴的到处都是。
最终,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,他与召集来的几个伙伴决定分散行动,各自想办法离开东京,然后去菲律宾汇合。
此时的冈崎多耶还不知道,他的这个决定在短期内倒是帮到了他,可他的那些伙伴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难得的一个晴天,而对于宫下北来说,这是最近几天里难得心情比较好的一天。
车队行驶在去往千代田区国会所在地的道路上,煦暖的阳光从车窗外投射进来,在宫下北的身上映射出一个金色的三角,他的脸则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,窥探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。
今天众议院召开金融问题质询会议,作为长信银行三大监事之一,宫下北也算是日本金融系统中的重要成员了,所以,他也是需要接受质询的一员。
这次的质询属于闭门会议,其目的并不是为了推动某项新法案的实施,也不是为了追求谁的责任,而是众议院希望能够与财界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妥协,制定规范金融市场秩序的新法规。
是的,政府想要推动旨在监管金融界的新法案出台,却需要首先询问金融界人士的意见,制定法规的一方,需要与法规所限制的一方展开协商,具体实施什么样的政策,限制到什么程度,都需要得到被限制一方的认可。
这就是日本,或者说,这就是日本所奉行的制度。
当然,宫下北也知道,这种所谓的协商肯定不会很愉快,不要以为那些议员们有多么好说话,他们甚至会表现的极富攻击性,会极尽可能的来羞辱和冒犯他们这些所谓的财界精英。
不过,宫下北可不会在意这些,因为这些家伙家伙注定了只能是众议院中的少数派,他们决定不了大局,否则的话,类似这样的协商根本就不会出现,他们只会直接制定政策,强制要求财界来遵行。
少数派只能是失败者,与失败者斗气根本不值得,宫下北心里清楚的很。
车队驶入国会大厦的禁院正门,因为今天有重要的会议召开,因此游客被限制进入,偌大的国会院落内显得很是空旷,倒是停车场内停的车已经快满了。
在停车场下了车,宫下北让梁家训带着保镖们等在外面,自己将双手踹在裤兜里,快步走向国会大厦的正门。
类似今天这样的质询会,实际上有一个正式的名字,叫做“联席审查会”,类似宫下北这样的财界人士,是作为金融专家出席这类会议的,他们在大会议厅的座位,被安排在角落里。
当宫下北进入会场的时候,呈扇形分布的议员席已经坐满了,主席台以及主席台下方的记录员席也已经坐满了,倒是二楼的听众席以及记者席都空着,毕竟这是一场闭门会,不对外公开的。
宫下北悄无声息的走过去,在专家席的最外侧找了个座位,安静的坐下,对坐在旁边的谢顶中年人小声说道:“我迟到了吗?”
“没有,现在还没有轮到我们的环节,”谢顶中年人朝他这边靠了靠,小声说道,“按照正常环节,这些家伙们还要吵一会儿。”
语气顿了顿,他又抱怨道:“真是该死,为什么要安排我来参加这种狗屎会议,难道我的时间就像这些家伙们一样,一文不值吗?”
宫下北笑了笑,没有接口,而是探头探脑的与专家席上剩余几个人无声的打了招呼。
今天做在专家席上的这些人,宫下北全都认识,他们都来自于日本的几家大银行,比如说富士银行、住友银行等等,哦,还有第一劝业银行的,当然,还有两个来自大藏省金融局的人。
不过有意思的一点是,今天到场的这些所谓专家,都不是各自银行的一把手,他们不是各自银行的监事,就是董事会成员,在各自银行中的地位,基本与宫下北一般无二。
身边的中年人说宫下北来的不晚,还说如今会议还处在吵架的流程,作为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的人,宫下北很快就见识到了中年人这番话的意思。
今天到场的众议院议员人数很多,作为现任众议院议长的土井多贺子是会议的主持人,作为社会民主党内的头号领军人物,土井多贺子自然也是个强势的政客,不过,即便如此,她站在主讲台处,几乎也没有什么发言的机会。
会场上一片纷乱,在野党与执政联合各党之间的议员们争吵不休,前一个发言的人还没有结束,后面已经有数个人跳起来反驳他,随后,又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,直到土井多贺子敲锤子的声音震动整个会场,这样的争吵才会告一段落。
宫下北在会场内听了不到二十分钟,就感觉脑袋都大了两圈,对于那些争论的议题,说实话,往往他都是等到投票表决亦或是投票搁置之后,才能搞明白倒是说的是什么。
在这一刻,他真是由衷的佩服这些议员们,他们竟然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工作,还能最终搞出一些决策来,简直就是活见鬼!
从国民性上来说,日本人大多是比较好面子,习惯回避矛盾的,但这种国民性在这里却是一点都体现不出来,似乎争吵和恶语相向才是他们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。
好不容易熬过了喧闹的争吵阶段,宫下北总算是等到了质询的流程。
在场的大部分议员都被请出会场,留下来参加质询的,只有不到二十名议员,这是委员会成员,其身份则是隶属于几个主要的政党。
等到大部分议员离开会场之后,第一个被请上去接受质询的,便是来自第一劝业银行的副行长杉田力之。
宫下北与这个杉田力之并没有太多的接触,不过,前世的时候他却是对这个人有印象的,因为如果按照前世的历史进程,这个家伙将会在两年后成为第一劝业银行的行长。
正如宫下北之前所猜测的那样,质询的过程的确很火爆,来自在野党的几名议员提出的问题异常尖锐,幸运的是,杉田力之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,他的回答有条不紊,看不出太大的感情波动。